日头已经上了三竿,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忻州府的一处深宅内。宅院不大,但装饰得极为考究,其间有一琉璃瓦小木屋,更是巧夺天工、美轮美奂。
此刻屋内正躺着一头缠着白纱的男子,似还在呼呼大睡。这男子自不是别人,正是天使者林浊。
朦朦胧胧中,林浊觉得前方忽然升起好大一阵雾,自己心爱的火凤凰在雾中若隐若现。林浊一时心喜,赶紧冲了上去,准备一诉衷肠。哪只火凤凰还只是远远瞧见他,便立时换了副凶狠的样子,疾声咒骂:“你这个负心汉还来做什么!”说罢也不容他解释,竟变成一只蝴蝶飞跑了。
林浊急得一下惊坐而起,口中不断高呼:“凤凰!凤凰!”
可待回过神来,只见眼前已是换了个环境。原来刚刚只是一个梦,真是吓死我也!林浊赶紧抹了把额头的冷汗。
“天使大人您总算醒过来了!”人未到声已先至。
林浊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矮胖身影正一路小跑,冲了过来。
这不是老神棍布索又会是谁!
一见到他,林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!这厮可真是自己命中克星,先不说把自己召到了这个鬼地方,怎么自己每次见到他,都是一副头破血流的狼狈模样。
“天使大人,您可算醒过来了。老朽可是一宿没有合眼呀!”这布索顿时又换上了爱你至深模样,瞧这架势,是恨不得把自己心窝子掏出来给林浊看看。
但一想起他那日躺下装死的情景,林浊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。这厮说的话,林浊可是不敢信。
“天使大人,您可不知,自那日山匪来袭。老朽也是身中数刀,侥幸捡了条命,可惜没能救得了天使大人。之后老朽便着下面的府衙官兵打探情况,哪知下面州府一听是雁行山倚马寨所为,便畏缩不前。还好老朽与忻州府指挥使秦卫之父秦满素有交情,而秦卫也着实一个青年才俊,一口便应承了下来。恰好这倚马寨匪众起事,朝着忻州杀来,于是小秦将军设伏将之一举歼灭。只是却未能寻得天使大人您的踪迹,故而一直派人在忻州附近搜索,直到前几日才始得如愿。老朽这回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!”布索讲得唾沫横飞、深情款款,不知情者还真要被他一番深意所打动呢。
只是林浊却在那儿想,这老头估计是怕把我弄丢了不好交差,方才这么死命寻我。也是,耗费了这么多钱银,还死了这么多护卫,若是空手而回汉帝还不得把你砍了。想归想,话还是得说得客气:“有劳布老了,只是不知接下来如何安排?”
这布索还未答话,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伐声。林浊抬眼望去,只见一戎装打扮的青年将领快步走了进来。
“忻州指挥使秦卫见过天使者大人”青年将领双手抱拳,朗声说道。
原来,这人便是领兵伏击倚马军的青年骁将,忻州指挥使秦卫。
林浊见这人剑眉星目、轮廓分明,身形矫捷、步履稳健,精气神都不错,一看就是个练家子,忙回礼道:“这回真是有劳将军了。”但林浊心里却在嘀咕,这人可是火凤凰的死敌,如果她要在这儿估计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。
“哪里哪里,在下不过略尽绵力。还是大祭司提供的消息周详,更是天使大人您吉人天相!”这秦卫别看年纪轻轻,本事也大,却全无傲气,并且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可不在布索之下呀。
既有本事,又不恃才傲物,懂得左右逢源,此人今后定能成大事。林浊不由得有些欣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来。
几人又是一番互相吹捧。不多时,秦卫、布索便表示不再打扰天使大人休息,中午已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,便一起出去了。
等到午时,林浊如约赴宴,几人觥筹交错。林浊这些日子也确实没吃过什么好的吃食,眼见这满桌子酒菜,不由得大快朵颐起来,边吃边将自己在房内想的那套说辞说给布、秦两人听。
林浊向他们表示,那日被山贼掳走后,自己亦是备受尊崇,匪众还特意安排了贴身护卫保护他。后来,待及发现山匪欲谋逆起事,想劝已是来不及,故只能跟着山匪一道下山,再寻良机脱身。那晚山匪被灭,自己本想趁乱去寻官军,哪只两个护卫紧紧跟随,直到前几日才甩开他们,恰好又遇到了来寻他的官差,这才到忻州府来。
布、索两人听着林浊的一番际遇,只呼怪自己寻得晚了,望天使大人担待,又自罚了几杯。
林、秦两人年龄相仿、话语相投,喝得颇为尽兴,到后来竟有所僭越,称兄道弟了起来。
午间喝得实在太多,加上头部伤势未愈,林浊还微有些头疼了起来,是以整个下午都在休息,连晚上忻州知府准备的晚宴都推脱掉了。
这一夜,林浊昏昏沉沉,早早便睡了下去。
……
第二日清晨,林浊还在梦中,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。
“谁呀?”这么早就敲门,林浊颇有些不耐烦。
“天使大人,今儿一早便要启程了,小的是特来请您的。”门外一小厮低声低气答道。
对了!今日要去天都!林浊这才猛然想起这茬,昨日几杯黄汤下肚,早已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。
不过转念间,林浊心中又犯起了嘀咕。自己这一走,火凤凰可怎么办呢?可如若不走,又能如何呢?想来也没个结果,而那人还在门口候着,林浊也不便再磨蹭,只得洗漱了一番,跟着他走了。
跟着这小厮在府里穿行,林浊这才发现这秦卫这小子的府邸修得还真不赖,亭台楼阁、水榭飞花,应有尽有,敢情还真是个有钱有情调的主。
走到府门口,林浊才发现布索、秦卫还有忻州知府已经在门口候着了,还有一队精武的士卒。
眼看要启程,林浊、布索对着秦卫、忻州知府自是一阵寒暄,聊表感谢。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,这才坐上马车,正式启程,朝着天都进发。
还是熟悉的轿子,还是熟悉的布索,林浊坐在这马车中不由一阵感慨。不知火凤凰现在如何?会不会再冒出来将自己劫走?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呀?愁呀!愁呀!眼看已经出了忻州城,那份愁绪却一点也没有减轻。
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
忽然间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轿子旁传来,马车突然停了下来。
莫不是火凤凰真的来啦?林浊内心颇有几分期待,却不免又有几分担心。掀开帘布,却发现前方却是秦卫。
只见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着一身闪亮戎装,甚是威武。
林浊见是他来,便立即下了轿来,那秦卫也下了马来,大步朝林浊走来。
“秦将军可是有事?”林浊先问道。
“哥哥这么问可是生分了。忻州离天都虽不是甚远,但眼下兵荒马乱,弟弟我特意从亲兵中选了一队精干之士护送,定可保哥哥周全。他们也俱是我心腹,可供哥哥差使。适才忻州知府在,有些话我不便多说。哥哥初到汉国,素无资产,乍到天都又没个亲朋故旧,弟弟我能量有限,只能尽点微薄之力,给哥哥准备了些银两,好在天都打点一二,还望哥哥不要推辞。”说罢,秦卫竟从腰间拿出了厚厚一叠银票。
秦卫这番话端的是情真意切、言辞恳恳,无论他是想巴结也好,还是真把自己当兄弟也罢,这番话已着实将林浊打动。除了火凤凰外,眼前这人便是自己在这异世上最为亲近之人,他已经在心底认下了这个好兄弟。
他也不再客气,接过秦卫手中的银票,不无感动地说道:“多谢兄弟抬爱,这份心意哥哥记住了,来日定不相忘!”
秦卫向林浊抱了抱拳,又向远处的布索打了个招呼,便翻身上马,朝着忻州府的方向疾驰而去。